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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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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話說出來之前沒覺如何,聲落時擊扣在耳中, 仿佛是說重了些, 氣氛不對,又有些悔意。她手裏還拿著他給的蛟月, 若有這麽件神器在他手裏, 要殺他無異難於登天,如今下手, 有趁人之危之嫌。

滄笙從沒想過要將圍而攻之,恩怨是兩個人的,沒必要摻和進無關的人。但箭在弦上, 虞淮若有一句回應, 雙方都沒有臺階了, 隨時都可能拉出場打一架。

好在虞淮並沒有被她激出情緒來, 兩者之間無論喜怒, 他都是較之冷靜的那一方, 默了片刻:“你如今修為未到巔峰,就算加上其他人,傷我可以, 要殺我尚有些困難。我聽聞你在制裁鳳琴的時候,一一同她算清了過往的帳,我也不願意做個枉死鬼。既然你想同我算賬,那不妨這樣,你若說道出一個我對不起你的緣由,我可以不反抗不躲閃, 讓你斬一刀。”

這是警醒,也是大實話。一個在帝位上坐了那麽久的人,手裏頭必然攥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底牌。

滄笙默然消除了些許銳氣與殺意,皺著眉,“你這是什麽套路?”不敢置信,“你也忒理直氣壯了,按你的說法,就不怕我把你千刀萬剮了麽?”

他說不怕,“千刀萬剮哪有剜心來得痛。”

他孜孜不倦裝深情,又避不承認當年的過錯,還提及剜心的事,成功挑到了滄笙的痛處。沈下嗓子應好,“這可是你自己找上門的。現下狐族大喜的日子臨近,咱們不宜見血,但有的是時間說道,咱們可以找個清靜的地兒論論,將要砍的刀數記好了,可以規劃好一刀砍多少。”

滄笙怒氣騰騰寫在臉上,就著彼此相牽的手,拉著他往岸上飄。虞淮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輕輕舒了一口氣,唇角欠了欠,有微揚的弧度。

戚玄恰好看到了這一微表情,頓覺世界玄幻了。難道說對帝君這樣高不可攀的奇人來說,死在心愛的人手中也是件美好的事?

至於帝君興許是真的問心無愧,戚玄深思過後以為絕無可能,光她知道的,就夠他喝一壺了。

……

既然都已經暴露,滄笙也便不再掩飾自身修為,輾轉之際將人帶到一方石室之內,進屋之後將入口一封,周遭黑暗彌漫上來之前,便燃起了燭光。

石中天地,等同於劈開的小世界,但也需要依附穩固的真實空間而建造。

裏頭萬物都是真實的,自有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,這是他們石族的天賦技能。到了大帝級別便可以帶進活人,裏頭別有洞天,地域遼闊,但滄笙不想給他看見,直接丟到封閉石室裏頭。

虞淮知道這個,但進來還是第一次,不知為何有些興奮。一點被算賬的眼色都沒有,負手在屋內踱了兩步,著手摸上石壁,打量一番,嘆道:“果然同真的一樣。”

滄笙清了清嗓子,提醒他辦正事:“坐吧。”

把賬算清了是好事,恰好她也有幾件事需要向他求證,不清不楚便做不到斷得幹幹凈凈。

見人終於拂袖坐下,正欲開口,卻被人搶了先機。

虞淮率先發問道:“當年的菩提子,是你給我的嗎?為何要給我?”

滄笙是個實誠姑娘,沒想過自己全然可以不回答,微窒:“是我。你現在還問這個沒意義了吧?”

他搖頭:“有意義的。”

滄笙思忖了片刻:“有些緣故是我不能說的。你服用了菩提子,它對你有什麽好處,你不知道嗎?”

果真如此。

虞淮眸底閃了閃,笑意加深,面上依舊不動聲色:“是有妙處,我的心魔因它而破,但半生的修為也散了。”

滄笙聞言大驚,整個從蒲團上跳起來:“那怎麽可能?!戚玄他們都吃了,沒人像你一樣,你……”一頓,想到某種可能,背後倏爾一涼,整個人都啞巴了。

滄笙想過,當年父神不許她選中虞淮,只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,又給了太多可鉆的空子,叫人猜想不透。譬如其他人要如何處置得到的菩提子,父神曾道可以允許變數。

三十一顆菩提子,分發之前都是一模一樣的,滄笙特地留意過。唯獨想漏了,父神神力無邊,即便不用碰觸也可以在她留下的那顆菩提子上動手腳。

至誰吃了那不重要,滄笙的修為本就會逐漸清零。若她執意要救下虞淮,這就是父神給予的懲罰。

半生修為僅僅是第一道坎,若虞淮僥幸在亂世之中活下來了。菩提子便不再是她舍生取義的善意,而是處心積慮,不共戴天的仇恨。

這一手挑撥離間很有妙處。當年父神說她無法鎮壓虞淮,滄笙心裏頭還在想,她為何要鎮壓虞淮?強強聯手才是最好的結局,第二天那麽大,總不至於就容不下兩個人。

回想如今,花了千萬年繞了大圈,她似乎回到父神的掌控之下,按照他多年前曾想的,要與虞淮你死我活了。

菩提子的事無法對人解釋,這是有關世間大定的禁忌與秘密。她想說都說不出口,父神給她下了禁制。

滄笙在室內來回踱步,沒想到事情可以有這樣的轉圜。

她的慌亂落在虞淮的眼裏可以解釋一切,心中能猜度到一些她不能說出口的緣由。他從來都未想追根究底,只要事情與她無關,便可以不必深究了,但需要將一切剖開給她看明白:“我生無同類,唯有窮奇一族誓死追隨,被我視為本族。修為被腰斬之後,附庸者有背叛也有出離,是窮奇一族護我周全,輾轉千年,幾近族滅。我曾以為這一切都是你帶給我的劫難,滄笙,你說我恨不恨你?”

滄笙思緒全亂了,想到的需要算賬的指責記不清,茫茫然:“可是你若真恨我,當年再見我的時候,我已經是廢帝一個,那樣好的機會,你為什麽不殺我?”

虞淮擡眸,墨瞳中幽定地映照著她的影:“我想啊,可你突然湊上來親了我。”他眉尖微攏,三分無奈的苦笑,“我剜心便不能活了,你讓我怎麽辦?”

滄笙回身,深深望了他一眼,腦中回響似的想起他早前同她說的那句“到時候你來了,我就全露餡了”,如今看來不至於那般虛假,變得更有力佐證了些,從前的虞淮對她的忽冷忽熱找到了解釋。

默了默:“所以你狠不下心殺我,便只能將怒火牽扯到我的族落上去?將我們驅逐出第二天?”

“我沒有。”

“你不承認?”滄笙挑眉。

虞淮反問:“我聽聞是你的附庸族落同你解除關系,你們族落間的事,我怎麽插手?”

“不是你慫恿促成的?”

“你看我族裏缺人嗎?最後我收留他們了嗎?我若要對你的族落發難,會只挑著附庸下手,容你們石族本族逃竄到第九天嗎?是誰對你們動的手,我也不清楚。”

看吧,沒有證據就是這樣會被反駁得啞口無言。滄笙想說這裏頭不僅僅是個人的恩怨,還有帝位之爭,他這麽做當然是有動機的。但動機是動機,說到底還是沒證據。

她也不能輕信他的一面之詞,滄笙過往犯過太多這樣的錯誤。

於是僵持住了,本該千刀萬剮的人,一時間滄笙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好。“你讓我怎麽相信你?你騙了我太多次。”

虞淮垂下眼:“我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,但從不曾真正對你懷有惡意。你們石族不是有件靈器,昭雪鏡。這名字再應景不過,你我同看,便可以知曉當初的事了。”

他太過於坦蕩,滄笙反而遲疑起來。若虞淮當真問心無愧,對她而言絕對不會是美好的結局。傷害已經造成,後頭的人再怎麽悔恨挽救,傷疤還留在那,隔閡已樹,徒增悔恨罷了。

滄笙向後退了一步。

即便虞淮賬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:在第二天被驅逐,她石族也沒受到多大的損傷,不妨礙她東山再起。附庸不管是被誰挑撥而叛亂,對石族而言那些人都可不必計較。最重要的是那一份屈辱,但這件事比起虞淮當年所受的,簡直好過了許多。

無心之過也是過,菩提子是經由她的手給出去的。就算驅逐她的事真是虞淮做的,滄笙以為早足夠兩兩相抵。

其餘的糾紛和這兩件事比起來不值一提。感情的事沒有對錯,她喜歡他的時候,任他虐她千百遍,仍舊是能樂呵呵湊上去,那都是自己願意的。後來想起來覺得傻,也不能強怪到對方頭上去。

自打知道這是父神設下的局,滄笙便沒興趣繼續走下去,非要同虞淮死磕了。逆著父神的意思來辦,才是她如今最想幹的事。

倘若追究到最後,發覺虞淮情有可原,又能如何?他倆要破鏡重圓不可能,她的心都剜了,長不出新的來。難不成真像虞淮說的,讓他一個人付出?即便她無心無情無所畏懼,都覺得這樣的事太過不公平了。

所以感情的糾紛還不如就此打住。虞淮幾乎洗脫了嫌疑,查出當年的始作俑者是誰對滄笙而言才是最實用的事。

“我昭雪鏡沒帶在身上,等往後有空了再看罷。”

虞淮眉眼未動,直截了當戳穿她的謊言:“你帶了。就在乾坤袋第二隔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我的媽呀,卡死我了。

之前說的完結,是看大綱已經過了三分之二啦,沒說立刻完結的。想想我是三月一號開文的,到現在也就兩個月嗎,還三分之一,可不就是一個月的時間嗎?其實還早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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